除了做琴,我眼前没有第二条路
(原创:Haru;排版:斫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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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心而论,要推广彭磊的吉他品牌“乌托邦”,我是真不愿意。
彭磊是谁?可能除了一部分行业内的人,谁也不知道。
乌托邦是什么?或许在这个品牌的名头打响之前,它就会被其他品牌的营销浪潮给拍翻。
没名气,没背景,没资源。我不知道彭磊要拿什么去把这个品牌扶起来。
但一次次不厌其烦的拜访,一遍遍诚恳的请求,让我真的于心不忍,把这样一颗热腾腾的心给浇凉,摁碎。
图为彭磊
彭磊 ,一个“坑”
知道彭磊的,应该都听说过他那桩著名的“坑 友”事件。
那是一家制琴工厂,因为和彭磊交好,彭磊就向他们委托定制了一批货。结果,这批货出来没有合格。
工厂想尽力说服彭磊把这批货处理掉,彭磊自己也知道,如果自己不想办法,就会让这家工厂面临几十万的损失。
但最终,这件事在业内闹得沸沸扬扬。因为,彭磊最后把整 批 货 都 拒 收 了。在旁人眼里,这是毫不顾及朋友利益的“背叛”。
“那段时间我特别痛苦。”彭磊说。
这件事对十分在意别人看法的彭磊来说,无异于是对自己口碑的一次沉重打击。
“可是没办法 ,你如果叫我去卖给用户,我接受不了。”
乌托邦工作坊
然 而 彭磊其实本来可以不用承受这种非议。
当年从音乐学校毕业,彭磊运气很好,赶上了学校最后一届包分配工作,在一个小山村里做老师,一个月的工资是500块。
而且,家里对他的音乐爱好,一直是表示支持的。
彭磊出生于云南接近缅甸的一个偏僻小城里,但他父母的思想开明,眼光并没有因为地域偏远而被束缚。
12岁那年,彭磊的父母给儿子带了一套乐器回来:架子鼓,吉他,贝斯,电子琴……
按照现在的标准,这些乐器都只能沦为烧火棍的份。但对少年彭磊而言,那就像是一间闭塞的房间,突然开出了一扇窗,投进了太阳的亮。
人生第一把吉他,彭磊至今还记得,价格是24.8。是妈妈花掉了半个月的工资,从缅甸买回来的全单琴。
高二那年,彭磊中学附近的师范学校,有位音乐系老师看上了彭磊的音乐天赋,邀请他去做插班生,学费是1800块一年。这对家里来说是巨大的负担,但彭磊妈妈仍旧爽快地表示:“只要你喜欢,我们就支持!”
所以一直到彭磊当上山村音乐老师的那段时间,他的人生都是顺风顺水。
但或许就是因为12岁那年投进来的光太亮了。一个少年见到那样的光辉,怎么能甘心自己只拥有那一束呢?
所以,要开更多的窗。
为了开出第二扇,第三扇,即使碰得头破血流,也没关系。
于是两个月后,彭磊辞职了。
乌托邦工作坊
02
彭磊,一根“柴”
彭磊身上有一个听起来很抓耳的标签:“拿火公司前任生产总监”。
“陆 子 天 是 点 燃 我 梦 想 的 一 把 火。”彭磊说。
如果没有遇见陆子天,没有加入拿火,彭磊很可能至今还在跑他的夜场——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夜场青年,跑成一个油腻放纵的夜场中年。
乌托邦工作坊
辞去山村音乐教师后的彭磊,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。
不过,想想也很正常。家乡地处偏僻,没人疏通关系,自己啥也不会,就会点“不值钱”的音乐。
简直就是一根废柴。
彭磊就和几个玩音乐的朋友商定,一起去昆明跑夜场。
场上五彩交织的灯光和场下人潮涌动的观众,组成喧嚣闹热的狂欢图景。鼓动耳膜的乐声和观众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欢呼,像灌进嘴里辣到喉咙的酒水,麻痹了彭磊迷茫又颓丧的神经。
那段时间,彭磊每天凌晨三四点才入睡,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两三点才起床。一向支持儿子的彭妈妈心痛得忍不住大骂:“世界上没有任何正常人像你这样生活!白天睡觉,晚上活动,这是怪物,不是正常人!”
但二十岁的彭磊不以为意。年轻人容易被眼前斑斓的表象迷惑,即使这表象浅薄得像是漂在水面上的一层薄薄的油彩。他愿意相信,这就是自己所追寻的自由、个性、超脱、与众不同。
直到这层油彩在某一天被锋利的现实所无情划破。
前一出不知道从哪里拼凑出来,又或者是闭着眼睛乱弹炫技的表演结束,这天彭磊照例在观众的欢呼和掌声中登场。他精心挑选了一首自己原创的吉他曲目,想要弹给一直支持着他的观众们听。
一曲奏罢,他满心期许,带着对上一位表演者淡淡的不屑,骄傲地问台下:“你们觉得怎么样?”台下一位忠实的观众立即回答:“还不错!但是我更喜欢前一首!”
哗——如同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下,彭磊的美梦终于是醒了。
原来就连他自以为“忠实”的观众,也只是一群来围观热闹的看客。就算是再想自欺欺人,也欺不下去了。
彭磊又一次成为漂泊的蓬草。
落魄又无助的彭磊没想到,曾经因为共同的信仰而偶然结识的一个海归,竟然会突然找上门来。
而这个人一张口,就是一段惊人之语:
“老朋友,我们自己做一个吉他吧!中国的吉他做得太烂了,我们凭自己的理解,凭对音乐的理解,凭对吉他的理解,做一个真正的乐器给他们看看!”
干柴遇上烈火,彭磊熊熊燃烧了。
图为彭磊
03
彭磊,一头独角兽
年轻人一拍脑门就想出来的主意,总会让老江湖们觉得不可思议:你们两个单纯搞音乐的,懂制琴吗?懂生产吗?懂怎么跟工厂打交道吗?
但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。身上沸腾的热血,已经控制不住地要驱使他们的身体去行动了:
不懂制琴,研究就好了!
不懂生产,跑工厂就好了!
不懂和工厂打交道,慢慢磨合就好了!
乌托邦工作坊
两年后,在两个信徒的不懈奔走下,拿火成立。
不在乎钱,也不在乎经营,重要的是,要做一把能让懂音乐的人满意的吉他!
之后,彭磊开始不停地跑工厂、考察资料、研究工艺,收集结构和声音的数据,把样本拿去给乐手做评估……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追求音乐美的乐手,拗成了不断钻研工艺的技术控。
合拍的伙伴有了,前进的目标有了,奋斗的大本营成立了,生产总监的职位也挂上了。按理来说,彭磊应该过上充满力量而又无比充实的生活才对。
可是彭磊却感到越来越痛苦。
越是了解吉他这个行业,他就越是替中国的吉他制造心酸。
殿堂级的独立制琴师,把分布在全球的制琴行业分为了四个梯队。第一梯队是欧美。第二梯队是西班牙、墨西哥等拉美国家。第三梯队是日本、菲律宾、印尼及更偏远的一些国家。韩国和中国,属于第四梯队。
“他们有一个形容,叫装饰性垃圾。”彭磊说这句话时呼吸起伏:“可是明明有一些独立制琴师和小的作坊出来的琴,它们的品质非常优秀!只不过没有宣传。”
不过很快,他的语气又低落下来:“但是我们跟他们的差距又很明显,这没办法。”
成立拿火的初衷,是想做理想中的琴。可是怎样才能做出理想中的琴呢?
彭磊对自己的能力开始产生越来越深的怀疑,也变得越来越焦虑,在拿火的第4年,他终于决定辞职,去工厂学技术。
彭磊又离开了。
而这一次,他是孤身上路。
图为彭磊
04
彭磊,一个柏拉图
柏拉图式的爱情,是看见,而不占有。
彭磊的乌托邦,大概就是他的柏拉图恋人——只存在于理想的精神当中,而现实是永远在完善的路上。
从元老级的乐器制造企业国巧出来,彭磊化身匠人,要打造一个自己真正想做的品牌。
他还是坚持当初和陆子天碰撞之时诞生的初衷——只想做理想中的琴。而理想中的琴,只能存在于乌托邦式的理想国之中。所以品牌的名字,就叫乌托邦。
乌托邦工作坊
了解彭磊的人,都会觉得这个人真是执拗。钻不出的牛角尖,偏要去钻;眼见做不成的事情,偏要去做。倔脾气,死心眼,拉也拉不住,劝也劝不回。
和生产方对接时,他一趟一趟地跑,隔三差五就要去查验一下,以免工厂出来的结果和自己设想的有出入。等成品出来了,他又整天泡在工作室里,对比每一个桶型,看看哪一个最接近自己理想的效果。80%的时间,都被他用在打磨吉他最终的品质上,至于品牌的造势、推广,他压根顾不上。
有朋友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讲:“你老是整天指导这个琴,指导那个琴,你直接去工厂做技术指导不好吗?你花这么多精力干什么?人家比你不懂琴的人,还不是做得风生水起,赚了很多钱吗?”
彭磊很清楚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,要不然怎么混了这么多年,还是一个穷光蛋。
可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。
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所激起的浪花,时刻在他的心中激荡,逼得他不得不去亲力亲为。只要停下来,他就会为此而感到痛苦万分。
“肯定会担心失败啊,”彭磊露出一丝苦笑,“但绝对不能没做过就放弃。”
他不想考虑利益,不想计较成败。
从他被点燃的那一刻起,他就知道,只有亲手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做出来,他的燃烧才能真正变得有价值。
一个决定为理想而献身的人,注定只能永远走在为理想而献身的路上。
“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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